如果有朝一日,真的遇到了多年未见的亲人,应该说些什么?
这不仅是风华曾想过的事情,同样也是风禹在这十四年来不断幻想过的场面。
他在心中排练过很多次,在女儿面前要表露出自己帅气的一面,还是沉稳的一面,或是洒脱的一面?
但在这一刻,过往多年的幻想都被他甩到脑后,大脑中一片空白,所有的话语到了嘴边,却仅是苦涩地吐出一句:
“对不起。”
一个在女儿三岁时就失踪的父亲,一个空缺了女儿十四年童年的父亲!
他不敢去想象,这十四年来,自己的妻女究竟是怎么过的。
听着风禹苦涩的话,风华的各种话语也卡在了喉咙里。
她是否怨恨风禹?
要说没有半点怨恨,那无疑是骗人的。
她从小就因为这位没有多少印象的父亲,而遭到同龄人的排挤甚至是欺负。
她做错了什么?
什么都没做错,但为什么要遭受到这种待遇?
随着和李淮的相识,再加上母亲的积极关心,并未让她心中的负面情绪有所增长。
但在十年前,伴随着母亲的病逝,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父亲,已经失去了所有美好的期待。
母亲卧病在床时,他不在。
母亲逝去时,他也不在。
如果说在那之前,风华还曾想过父亲是否还在哪里活着,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回来……
但在那之后,她便不再有此类想法。
在她的心中父母已经都已经逝去,怀着这一认知,风华活到了现在。
却突然的,那位空缺了多年的父亲出现了!
还是以一位幽灵的身份,更是新崎市七大怪谈的『夜之悲怆曲』!
教室内寂静无声,杜小鸢领着三人识趣地离开了教室,仅剩两人在此沉默着。
风华深吸口气,再度抬起头来,直视着风禹那仅有的头颅……直视着那双清澈的双眼。
她快速且认真道:“我原谅你了!”
声音铿锵有力,简单的五个字,表露了她的决意。
没错,在此之前,她确实或多或少怨恨着这位“抛妻弃女”十四年的父亲。
但是,她虽然没有过和风禹直接接触的印象,但听母亲提及过很多风禹的事情。
两人第一次相识、第一次一起吃饭、第一次一起看电影、第一次去游乐园、第一次坐摩天轮、第一次表白、第一次求婚……
在母亲讲述时,风华总会看着母亲的表情。
在她的语气、口吻和情感中,风华一次都没感觉到母亲哪怕有一丝后悔当初嫁给风禹。
这就是她的父亲,能够让母亲如此看待的男人。
母亲直到死前,都坚信着风禹不可能抛弃她们,必然是有什么原因。
而现在与风禹相见,风华也得以明白,母亲的坚信是正确的。
她不知道风禹这十四年间经历了什么,但这副姿态,再加上刚才真灵空间内感知到的情绪,以及这句“对不起”。
仅凭这些,风华心中那仅存的丁点怨恨,便荡然无存!
听着风华的回应,风禹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。
他本以为风华会哭,会怒骂他……
但都没有。
风华只是抬起头来,注视着他,就这么简单地原谅了他!
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,风禹仅剩的这颗灵体头颅,竟也留下了两行热泪。
他哽咽无声,说不出话来,感到解脱但又有些心疼。
看着泪流满面的风禹,风华眼睛也微微发红,但还是强行忍住。
情绪稍微稳定之后,风禹便迫不及待地问道:“小琳……你母亲呢?她还好吗?”
面对这如期而至的询问,风华神色黯淡,摇了摇头。
风禹脸上的喜色凝固,眼中尽是不敢相信,最终只是缓缓问道:“她……不在了吗?”
“十年前,得了绝症。”
风华低下头,轻声答道。
每次想起这件事情,她的心中便会有一阵绞痛,那种坐视着母亲在床上因病逝去,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感,令她全身难受。
为什么母亲会患上绝症,为什么会不治身亡!
为什么,我什么都帮不上!
风华总会避免自己去想到这些事情。
“绝症……”
风禹低声自语,眼中精芒一闪,却是转移话题道:
“风华,现在有三件事情,我必须叮嘱你!”
不等风华说什么,他便紧接着道:“第一件事,绝对不要接近新崎高中!”
风华一脸茫然,指了指校服上那新崎高中的标志:
“我现在就是新崎高中2年3班的学生。”
“……”
风禹脸色微变,紧盯着那个标志,沉默了数秒后:
“没事!既然如此,听好第二件事,不到万不得已,不要使用灵能力!”
他顿了一下,又强调着道:“尤其是对一般人使用灵能力!”
“我明白了!”风华点点头,没有去问其中缘故。
“第三件事情,你要记住,你……”
风禹说到这里,显得很是犹豫,他盯着风华的双眼,似乎想要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什么。
最后,他似乎是松了口气,又像是揪起了心,令风华感到很是奇怪。
在数秒之后,风禹像是回过神来,他话锋一转匆匆说道:“嗯……嗯!你要记住,额……那个注意安全……洁身自好!”
话刚说完,风禹便在风华的注视下,仿佛被什么牵引着似的,猛然往后边被拉去,瞬间便不见了踪影。
风华红着脸,甚至都还没回应风禹刚才的话,他就已经不见了,如同这十四年来一样,这令她的情绪一下子都没转变过来。
“这是梦吗?”
风华喃喃自语。
突然,她感觉右手臂被人捏了一下,一丝痛感传来。
“痛吗?”
李淮松开了手,扫视了一眼被破坏得不忍直视的音乐教室,随口问道。
“痛!”
风华说着,也伸出手去掐了一下李淮的手,反问他:“你呢?痛吗?”
“嗯……”李淮微微抬头,作出深思状,摇头后又点头。
他没有开口回答,而是看着教室的惨状,啧啧称奇道:“居然破坏成这样,身为校园的一份子,却一点都不爱护校园啊。”
风华没有回应他,同时李淮也感觉到背后一重。
侧头一看,风华靠在他身后,头枕在他的左肩上,闭着双眼:“阿淮,我好累啊……”
说完,她身子一软,似是就这么睡着了过去。
李淮连忙将她扶稳,随后背起她来。
他背着风华,径直走出教室,纵身一跃跳到教学楼外的地面上。
微侧过头,看了风华一眼,李淮眼中闪过一丝柔和,但旋即又敛去。
他抬起头,若有所思地看向办公楼顶层,与信的目光对视。
“时间不等人……加快脚步吧。”
夜色之下,不知是谁的声音,也不知……对谁所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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